入夜,罗马城内暗潮涌动。
喷泉池上,黑色的枝条纠结缠绕,从月亮女神的身上蔓延而下,池面上一片萧瑟。
金发的少年将池中一条金鱼捞出把玩,直至金鱼濒死,方才一脸厌恶地丢在地上,用脚铲了点砂石,将其掩埋。
老人一身黑色托加,背着月色,在奴隶的引领下来到花园,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禁一愣,询问奴隶:“太后呢?”
“太后一会儿就到,所以就让小主人先来迎接你。”奴隶微笑着退走。
少年顺势走来,趾高气昂的样子:“塞内加,母后说你今天去见了那个女人?”
“注意你的称呼,布列塔尼库斯,”
塞内加不着痕迹地皱眉,提醒道:“母后只有帝王方能称呼,另外那个女人是你的姐姐,是当今罗马帝国的皇帝。”
这少年正是先皇克劳狄乌斯的亲生儿子,尼禄异父异母的弟弟,布列塔尼库斯。
布列塔尼库斯今年十九岁,正是可以在元老院中担任职务的岁数。
和他的父亲一样,少年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发和深邃的黑眸,身上穿着柔软的天鹅绒长衫,塞内加站在他身前,甚至能闻见玫瑰精油的香。
“你和你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布列塔尼库斯。”塞内加对此评价。
克劳狄乌斯皇帝生前以极佳的人缘和忠厚纯良的性格受到人民爱戴,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却完全相反。
不管看任何人,这少年都把自己的嘴唇上撅,对视线所及的一切都透出轻蔑鄙夷的态度。
“你怎么敢这样说!”
布列塔尼库斯像只受惊的小野猪,满脸通红地尖叫:“母后说过,我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我身上流着皇的血!”
“如果不被人民承认,就算是皇血也不过如洒在地上的鸡血而已。”
塞内加说:“别忘了,你的姐姐甚至还是个女人,也能当上皇帝。”
一旦把这孩子和尼禄对比,塞内加不免有些偏向。
不说现在的尼禄,就是七年前的尼禄,这男孩也比完全不上她。
“她偷了属于我的东西!她是个贼!”
布列塔尼库斯愤恨地说:“如果没有母后,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会被嫁到不列颠的女人!”
塞内加无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尼禄大概会举双手赞成吧。
他想象着尼禄大喊“好耶”的场景。
“皇位可没有长脚,不会自己跑到你身上,如果你没有资格,就算是我也无法将你推上去。”
冷淡的声音从后响起。
布列塔尼库斯瞬间怏怏不乐,嘟着嘴,低着头,认起错来:“我知道了,母亲。”
塞内加转身,毕恭毕敬地向女人行礼:“太后。”
太后妆容精致,狭长的眼打量着老人,端详他半晌后,叹出一口气来:
“我听说你今天去了皇宫,你真的做出决定了吗,塞内加?”
“我别无选择,太后,”
塞内加微笑着回答:“布鲁斯死了,帕拉斯死了,我不希望自己是下一个。”
“有我的庇护,他们不敢对你动手。”太后皱眉。
“不,是有陛下的庇护,他们才不敢对我动手,”
塞内加摇头:“我以前告诉过你,从来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上。”
“是的,我记得,一直记到今天,从未忘却。”
太后轻声回答,不由想起回到多年前,那段在年轻时在罗马如履薄冰的岁月。
彼时的她,带着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儿,身边仅有这个妹妹的爱人在支持自己。
“时间过去很久了啊。”
太后不由感慨,看着塞内加苍老的样子,态度软化不少。
“先进来坐吧,春寒刚刚到,夜里冷得很,无论你我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