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未来没有太过遥远的设想,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大多时候,我们想的只会是我们想的,太过美好的梦破碎起来向来不留情面。
人呐,有时候活的像条死狗,偏偏要去做神仙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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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菲林自我介绍叫煌。
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头顶发丝间露出红色发卡,一对略长的蓝色尖耳耳廓带着白色的绒毛,蓝色的眸子明亮的宛如一块精致的宝石,高挑的身材。
她穿着略显紧绷的白色的外套,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但由于胸前太过伟岸,以至于无法拉上外套的拉链,露出内里黑白相间的运动背心。
陈默粗略估计,大抵有四五个狐狸的大小。
以大炎流行的婉约风格的大众审美而言,她并不符合多数大炎男人对另一半的设想,英气勃勃这个词语很适合用在她的身上,在和她接触的五分三十二秒后,陈默得出结论,这姑娘虽然热情爽朗,但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我怎么没有想到。”
“原来还可以这样,我试试……”
“你看起来有些面生,我不记得在船上见过你,不过算了,你是新来的吧,罗德岛的安保系统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我也知道,想潜入进来可不容易,而且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她左手杵着笔站在陈默背后,而陈默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眼前是一叠厚厚的测试试卷,《高温气体动力学》,《高分子材料学》,《热流效应》,《爆炸动力学》,《罗德岛安全使用守册》……
后面那个应该是她的常备课程。
这些分门别类的高等课程基础教材让陈默一度对她产生了某种误解。
路过走廊时在a4区的公共休息室外看到这个姑娘,她坐在休息室的长桌内,桌上放着厚厚一摞书籍,不免让陈默想起龙门中学内那些勤奋的学子们,她埋头书椟额间眉头紧皱,愁云惨淡的握着笔,绞尽脑汁抓耳挠腮却无从下手的模样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陈默心底多少对她有些印象,这些印象来源于那柄夸张的电锯和特立独行的出场方式,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不是她当时出现,陈默不知道塔露拉的那一剑是否真的会斩下来。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不管塔露拉是否下手,她和陈都会因此而生出无法弥补的裂隙。
陈默欠她一个不小的人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坐在桌前的模样不禁会让陈默想起当初在黑钢时的自己,那时候兴许也是如此,在一个个深夜里,在高高的堆积的资料和课程书籍之间,陪伴自己的只有枯燥的理论课程和寂静的黑夜。
窗外的玻璃上永远照映出一个穿着灰色实训服的年轻身影。
后来斯菲尔特常笑着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觉得自己看上去挺不舒服的,但陈默不觉得,他也不觉得可笑,那时候的他在接触了法术后唯一所想的就是尽快掌握这种非人的力量。
法术,源石技艺,来源于血管内的,充满毁灭性质却令人着迷的天赋和力量,只属于少数人的特权。
尽管这些年过去,如今的陈默已经失去了继续使用这种力量的能力,可如果不是当初拼了命的想要掌握它,陈默也没机会活到现在。
煌在形容自己的源石技艺时使用的两个巴掌理论令陈默印象深刻,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清新脱俗的方式来描述自己的法术。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看,这里是个巴掌,另一边也是个巴掌,你两个巴掌一拍,中间的空气就被挤出去了,这就是我最常干的事儿。”
“通俗易通?”
陈默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再联系起她刚才的模样,也就不难理解她这种通俗易懂的形容方式是从何而来的。
大部分具有源石技艺才能的人不一定最终都能成为合格的术师,事实上,除了少部分能直接使用源石技艺的人外,大部分人想要使用这种能力都需要通过特定的媒介才能施展,也就因此大部分人其实都不适合成为传统的术师。
在行业里存在一条清晰的鄙视链,重装看不起先锋,先锋觉得狙击都是一群是菜鸡,狙击鄙视术师,术师瞧不上重装,唯独近卫和医疗,前者是个万金油,后者是谁都不敢得罪的角色。
“楚先生是炎国人?”煌问,从陈默手里接过笔。
“嗯,怎么这么问?因为名字?”
“你的话语里带着一点炎腔,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能听出来。”煌说,她这句话用的是炎国的官方语。
在罗德岛上,通用的语言是泰拉通用语,而在龙门,大多数语言是龙门语。
“说起来,我差不多快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煌说,但话语里却没有多少怀念,只是感叹,对自身和家乡的感叹。
“前几年一直生活在炎国,刚回龙门不久。”陈默用大炎话回答。“严格来讲,其实我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炎国人,因为我是在龙门长大。”
用炎国的话来说,他和煌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老乡,不过这两位老乡却时常流落他乡。
“我也不算吧,我是在维多利亚出生的,小时候在生活在大炎,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煌说,右手撑在桌畔,半依靠着侧坐着:“不知道的现在的京城是一种什么景象,想必已经和过去有所不同了吧。”
她的话让陈默想起刚回龙门时的自己,要说有什么不同,的确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多少会觉得陌生,依稀能认出以前的景象,可不免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
陈默不难想到她为什么会离开大炎。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终归来说,这些故事都绕不过感染者三个字。
“楚先生已经知道了?”煌笑着转过头看着坐在身旁的陈默问。
“因为源石病?”
“是啊,源石病。”她盯着自己抬起的左手手掌,又轻轻放下:“因为没什么地方可去吧,我想不出比罗德岛条件还好的地方会是怎么样,高新,先进的配套医疗条件,还有可爱的小兔子,简直太棒了好吗?”
她这样说,却像是故意用后面的话来掩饰自身的无奈,随遇而安的洒脱和开朗,但陈默想,如果能待在家乡,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四处流浪。
“那你肯定很喜欢这里,和现在的这份工作。”陈默说。
殿下常说,希望所有在这艘船上的人感受到如家一般的温暖,视彼此为家人。
殿下总抱有这种温柔却幼稚的想法,但却令人无法反驳,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说真的,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煌轻轻伸展了一下手臂:“罗德岛也好,感染者也好,我们的遭遇有眼睛的人都看的清楚,只是绝大多数人不在乎我们的人生,但我在乎,在乎的很,罗德岛的许多干员都在为我提供支援,我不想辜负这份期望,如果这份力量能派的上用场的话。”
“这样……”
兴许这种情绪的名字叫做归属感,陈默从煌的身上看到了类似的东西,这艘船上的人从来不缺少和她一致的想法。
罗德岛给了她们一个信念,一份看的见的希望。人很容易陷入希望,不管是真是假。
但,没有结果的希望是毒药。
越是深陷其中,反噬也来的越剧烈。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就因为我是大炎人?”
“算是前辈的一点经验之谈吧,你刚来罗德岛,但咱们可是老乡,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别客气,开口直说!”她笑着说,笑容自信而灿烂,指着陈默桌前的试题:“就像你现在帮我一样。”
陈默没有自我介绍,但在煌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罗德岛上新来的干员。
“说起来,还没问你是那个部门的?”
“我啊,我是工程部。”
煌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工程部啊,怪不得你对这些教材一点也不陌生。”
就像陈默想的,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了锻炼上和琢磨法术上,因此才让她不注意去考虑太多的问题,又或许,是出于对罗德岛的信任。